高速公路,邊界,再上高速公路。邊界意味著隔離。速度意味著遺忘。而緩慢的事物,意味著咀咒。離開了稠密的市區,窗外的景物,按著距離和速度成反比的規則,呈扇形地散射向遠處。隱沒於「過去」的,時而是簇新的樓房,時而是半禿的山崗,比較罕見的是淺灰色的石灘和海水。那些景物是疏離的,陌生的,且難以穿透的,屬於另一個世界。他留意到在穿過隧道的時候,車子可以穿梭於兩條行車線之間,而且是「絕對正常的」。
也許她需要一支香煙的鬆弛,也許他們談話的內容開始乏味,於是車子在路旁停了下來。車門關上的時候,發出沉實而厚重的聲音,打破了周遭的寧靜——那種錯覺一般的寧靜。公路下面是一片經人工平整過,如今不知是待用還是廢棄了的土地。黃綠相間的雜草和矮樹叢,覆蓋了超過一半面積的土地。中間露出一小塊淺灰色的水泥地,一格格的水泥地基像是古建築遺跡似的,等待荒野將之吞沒。可能因為之前下過雨的關係,水泥格子變成了一個個臨時的蓄水池。遠處的山邊,不太工整地排列著幾座工廠。一支巨大的煙囪貫穿於天地之間,持續而不過份地吐著淡褐色的煙霧。
天還是灰朦朦的,陽光缺乏動力似的停留在雲層之上。天空隨著雲層厚度的不同,呈現出水墨般洗練的灰階。她靠著車門抽煙,吐出的煙霧在空氣中緩緩散去,像冰塊在水中融化。如果時間凝固了,一支煙的時間有多長?如果世界虛空了,距離有多遠?而忽然,不再有忽然。而如果,不再有如果。隔在外在與內在之間的膜,變成了相互滲透的中介。他意識到,那寧靜並不是錯覺。
15 comments
這不是龍古灘吧?龍古灘好像點燃兩支煙,某個黃昏我也拍過一幀照片,我把天地都調得很藍—-一看就覺得很假的那種藍(相片請click以上連結)。一切都是錯覺呀!
這是通往深圳大鵬灣的沿途一景。
這畫面和文字讓我想起了文德斯的《柏林蒼穹下》,令人兩眼濕潤心有所動的《柏林蒼穹下》
謝謝你!嗯,我也很喜歡文德斯的電影,可惜錯過了看他的新作品...
(註:我已將你以上的留言轉成繁體)
汗……高手就在面前擺著,我都沒看出來,謝謝謝謝﹗文德斯的新作品?﹗是什麼啊?我還自以為很關心電影呢,繼續汗……請教請教︰是什麼?
瀑布汗……剛看了你介紹《Faraway,so close》,不必回答我的智障問題了。
嗯~~~~非常不好意思,也許我結論下得太快,還是麻煩你回答一下我的智障問題吧︰文德斯的新作品是什麼啊?
不要緊!今年香港國際電影節有文德斯的新作品——《 迷失天使城》Land of Plenty 。可惜因為要上班,沒能看上。其介紹可參考以下:
http://www.hkiff.org.hk/hkiff29/chi/prog/show_detail.php?se_code=mas&fi_code=063
謝謝你!網頁只能到首頁,其它的進不去。我還是去淘吧,總會有D商去洗的。
故事簡介:
美國在沉淪,溫達斯說。他覺得刻不容緩,抓起 DV 來到曾經嚮往的樂土,用影像細說感受。洛杉磯,美國飢餓之都,定居巴勒斯坦多年的女孩千里迢迢跑回來,給舅舅送上母親遺言。眼前舅舅,已成了神經兮兮的越戰退伍兵,日夜窩在裝滿高科技監測器的客貨車尋找可疑恐怖分子。一個巴基斯坦人倒斃街頭,一老一少有了共同目標,女孩為可憐人送棺回家,舅舅為尋兇一同上路。兩個生命來到交叉點,令一左一右兩種思維坦然相對。都說溫達斯的敏銳與善感,愈是低成本愈滲透畫面,奇在 DV 竟無減他向來影像的懾人氣勢,果然大師。
Tale,謝謝你的留言。
看過《盲井》,很震撼。片末,導演通過創作手段來”還”世間一個”公道”—最後讓小男孩得到一筆錢。雖然這種”公道”的背後是極其扭曲與荒謬……
上星期看《世界》,也在說︰中國嘛,就是一個人多……
多則賤,死一打當六雙……
曾有機會接觸一些改革開放後成長起來的大陸新一代,多數為城市中的獨生子女,他/她們的冷漠及對淘汰賽的堅信,有時令我心寒……要和他/她們談國內民工、工人的困苦,比在香港更難。
看完你速寫的鏡頭,思緒[呈扇形地散射向遠處],試圖猜想你將會寫下去的章節。這系列圖文會似列車般毫無框架,但始終在定向的路軌上攝取碎片嗎?或是最終歸納到一個故事情節中呢?…?
當然,你不必理會我的猜測,[速度意味著遺忘],讓答案慢慢自我眼中走出來。
其實你愛上攝影多少年了?你在此方面的摸索經歷,相信很多人有興趣知道。
萱言,
謝謝你的留言。我玩攝影的時間不長,大概也就最近三、四年才關始的吧。這當然也因為數碼攝影所帶來的便利。談不上什麼經歷,大多時候都是憑感覺去照。
上面的那篇速寫,有部分是模仿安東尼奧尼《一個導演的故事》中,零碎的小小說,即一、兩個鏡頭下的光景與情事.....當然安東尼奧尼寫得精彩得多啦。內地廣西師範大學出的那個版本很漂亮,也不難找,有興趣可找來看看。
安東尼奧尼《一個導演的故事》(廣西師范大學出的那個版本)我也買了—-其實,開始我看你的這些速寫,第一時間想到的是文德斯的那本《一次》—汗……
TO 熊一豆:大陸新一代(城市中的獨生子女),他們冷漠和對淘汰賽的堅信是如何培養出來的呢?他們始終是冷漠環境和殘酷淘汰賽的犧牲品。我不是獨生子女,但我曾經歷過黑色七月的高考……我為這樣的教育和生存環境感到難過。 To Tale︰不好意思,借你的地盤岔開幾句。